我嘆口氣，扭頭無語的說，“您老也一大把年紀了，整天竟做些嚇不到人的事兒，無聊不！”

拜托，老爺子的聲音可是我熟悉的所有人中最有特色的，絕無重樣的，別說平日裏他還就好這一口，別看他在眾人面前一副德高望重的樣子，骨子裏卻是一個老頑童，喏，在熟人面前就表現出來了！真是難纏啊！不過一轉到建築上，倒是有一展大師風範。那個，被千人頌萬人歌的魯班絕對不是這樣的，要不然他怎麽到皇帝面前混啊！所以，對於我一直耿耿於懷的事情，我已經不抱希望了！我認命了……

“小丫頭，我還沒怪你怎麽把水庫那個事兒安到我頭上呢！”般老頭一開口就吹胡子瞪眼興師問罪，“是你想的，為何不承認？”

“這個……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司膳宮女，說出去是亂了身份和規矩的！”我說的也是實情啊！宮女們不專註於自己的本分是要受罰的。可是這對般老頭沒有什麽損失啊！

般老頭斜眼瞅了我一眼，還沒說話，我腦袋裏反應出賣油翁裏的一句話，“……釋擔而立，睨之……”頓時啞然，天哪！我受應試教育的毒害太深，看見這麽一位有氣質有魄力有才學的老爺子，竟然會想到這句話，不知這老爺子知道了會不會氣得直抽抽！不過老爺子，也怨不得我呀，我在這裏認識的老爺子就您這麽一位……

“陛下不僅責問我，為什麽不早點把水庫的想法說出來，還要我熬夜去想施工方案，還要我去監造……”老爺子越說越委屈，指著兩個大熊貓眼，似乎熱淚欲滴。

我打了打哈欠，轉身就走，般老頭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如此無禮！”

我邊往清歌殿的大門走邊道，“陛下如此敬重你，怎麽會責問你呢？如果陛下詢問你水庫的事兒，說一個剛想出來的不久了事兒了嗎？以您的性子，絕對會馬上拿出一個完備的建造方案，因為你那麽感興趣，怎麽可能不研究一下呢？至於監造，自然輪不上您老親自出馬，而且全國各地都要動工，您可是□乏術啊！”

說了半天，我停下來，扭頭看著擠了半天眼淚的般老頭道，“說罷！您又想到什麽點子啦！”

老爺子立馬笑的臉上開了一朵花，捋著胡須，哈哈大笑，卻顯出一種長者的威嚴和氣度，朗聲道，“木香，真是能洞悉人心啊！”

“木香！”

我扭頭一看，原來是芷筠，我說呢！老爺子怎麽變得正常了！原來是又要在眾人面前維持自己的形象啊！

我回過頭，撇撇嘴，用嘴形說出兩個字，“虛偽！”，卻見老爺子向我眨眨眼。

“公輸老先生也在啊！芷筠有禮了！”

其實我和芷筠認識的真想是一場戲劇。

我第一次見她是被她動人的舞姿所吸引，我一直以為她是一個習舞，沒想到那日，我在清歌殿的院子裏彈琴譜新曲正在發愁，覺得這曲子中有什麽地方有失氣韻，她讚嘆著走過來了，和我一番切磋，不僅把這首曲子譜的特別動聽，我還發現，芷筠的琴聲和我初來清歌殿時聽到的琴音格外神似，詢問之下，原來她便是那日清晨奏樂之人。

此事之後，我們互稱知音。芷筠樂舞皆通，實在是令我讚嘆，然而，在清歌殿卻並不時常可見她，後來我才知道她身份特殊，而且不是一般的特殊。

那一日，芷筠我還有豆蔻在談笑，突然聽見司正長走過來“顏采容”長，“顏采容”短半天，司正長走後，我不敢置信的問道，“芷筠，司正長說的‘顏采容’不會是你吧！”豆蔻楞了半天，像看外星人似的道，“百合，你們認識這麽長時間了，居然不知道！”芷筠也笑了笑，我這才知道，這麽一位青春靚麗又活潑親和的美女，竟然一生就被趙擎天給摧殘了。

因為芷筠四年前進宮，宮月明還沒有被封為月妃，趙擎天也還沒有為廢除納妃制度而抗爭，但是他已經不再在意自己每年的選秀情況了，只好麻煩那位當時已故的太後老人家，在秀女中選出的才貌出眾達官貴人之女賜以封號，芷筠就是那時被冊封為采容的，然而，不用想就知道，芷筠肯定連趙擎天的正面都沒見著，等於說，無論是她最美好的年華，還是未來漫漫一生，都被葬送在這高高的宮墻之中了。

眼看自己的好朋友竟面臨這番處境，我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不過芷筠卻好像並不在意，不像其他嬪妃一樣沒事了就以淚洗面或是勾心鬥角，而還是像入宮前那般開朗，而且，她特別喜歡歌舞，清歌殿就成了她感受快樂的地方，反正宮裏律例並不制止此類事情，也沒有太後、皇後之類的兇神惡煞，而且趙擎天即使知道了，也不甚在意。所以，我才能遇見她和她交上好朋友了。芷筠也不是拘禮之人，我和般老頭熟，她也很快熟絡了，所以雖然他們的稱呼都不合規矩，不過也沒有誰那麽見外了。

“芷筠，今天真是難得，竟然在這兒看見你！”好像有十幾天沒有看見她了吧。

不知什麽緣故，我覺得她的臉好像紅了些，她笑了笑道，“對了，你知道嗎！江之汀先生三日之後要在宮裏演奏，只有宮裏的嬪妃和清歌殿裏的幹事才有入會資格呢！連各宮司樂都沒有呢！”

我有些驚訝道，“不是，宮階這麽高！還好我進了清歌殿呢！”

心想，這江之汀的音樂會規格還真是高，如果自己不是制樂，沒準回去了也還遺憾半天～～來這個以音樂著稱的時空來，居然沒能看到最高的音樂水平，怎一個郁悶了得！

芷筠走後，我有慢慢的轉向般老頭到，“哈哈，您老累了吧！扮了這麽久！”

“唉，徒兒有所不知啊！”般老頭繼續一副高深莫測、德高望重的偽裝道，“俗話說，咳咳，名師出高徒，我的徒弟如此出眾，為了徒兒的名譽，老身只好硬挺著，維持著一代宗師的風範……”

“行了行了……”我無奈道，“您是不是惦記著我的‘五谷豐登’……”

天哪，什麽時候我說這種怪異的名字如此順口，都是那個宮月明……

“莫胡言，為師豈是貪饞之徒！”他一臉凜然正氣，顯出大師風度，我還沒眨個眼兒，就見他一臉郁悶可憐巴巴的道，“徒兒，我的自行車毀了！”

原來我神氣的告訴他一種比馬車更快輕巧的運輸工具時，他很是感興趣，但是我對於關鍵部分比如說自行車的鏈子是真的不知道怎麽做的，看著老爺子眼裏炯炯的渴望，我只好說是宮外已故爺爺的想法，具體細節不清楚，然而這個時代的工藝和技術顯然達不到那個要求，所以三番五次他都沒有制出齒輪和鏈條，於是整日沈浸在悲涼之中，臉上那個黑眼圈就是冥思苦想熬出來的，今日他心情好，好不容易忘了自行車一事，有看見我來著！立馬想起他這人生的一大敗筆來！

我安慰了他老半天，然而一去他平日的工具間，卻見一堆木屑中赫然挺立著一架非常漂亮的自行車，沒有腳蹬，卻被刷上了一層色彩莊嚴且鮮艷的漆來，要不是周圍太亂，我甚至以為這是要拿去展覽的，不由得道，“想不到，您老在藝術方面還大有造詣！”

般老頭沒了剛才半點沮喪，兩眼放光的看著這個自行車，兩手就像在撫摸什麽珍愛的東西似的，得意的說，“那可不！”

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說“可惜失敗了”之類的話，卻聽他道，“這是我打算向陛下推薦的木牛流馬！”

一聽我就吐血了，原來您老不是魯班啊！您老是諸葛亮再世！我真的是只能嘆，命運太奇特了，一個人窮盡一生，永遠不可能看清楚命運的輪盤。

般老頭看我目瞪口呆的樣子，得意洋洋的道，“雖然我的自行車失敗了，但是我發現沒有了腳蹬鏈條好像更好，少了個累贅，也挺快的，所以就把它拆了！”

我嘆了口氣，古人還是比較喜歡原始的東西，也許那些東西更簡單，更容易帶來安全感。知道嗎？世界上第一輛自行車也是這個樣子的，只是沒有這麽花哨而已……

“確實很實用，”我看了看，皇宮這麽大，雖然皇族貴胄即使是感興趣也不太可能使用這種有損皇室威儀的東西，然而宮裏的侍從很可能就通過這種工具來提高辦事效率，也是統治者喜聞樂見的，皇室如果接納，流傳到民間倒是百姓的生活是一大幫助呢，“不過，我覺得，還是自行車好聽一些！”

牛馬倒是任勞任怨的象征，可是做牛做馬等聽起來就像吃力且不討好的東西，老爺子斟酌再三，決定將其起名為“自行馬”，因為很像騎在馬上。

瞧瞧，多麽難聽，我看那老爺子就是故意的，直到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往前車輪上安一個腳踏，他這才兩眼放光，全神貫註的投入到機械制造中，把我全然忘在了九霄雲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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